从抑郁到自由|电影赏析《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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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这部电影从头至尾充斥着淡淡的忧伤与沉闷。对于我需要一些耐心才能看完。这部电影很特别的地方是,每当朱莉陷入悲伤时,都有极尽哀伤的乐曲响起。我想是为了表达那一刻朱莉内在的惨烈与悲哀。就像从始至终,我们听不到朱莉哭泣的声音,但却始终被深深的悲哀与无望感所笼罩。

女主角朱莉,原本是幸福的。因一场意外,丈夫和年仅5岁的女儿在车祸中同时丧生。只剩下她自己。她痛不欲生,起初曾企图吞药自杀。后来做了各种尝试来回避这种痛苦。我们知道,丧失亲人对谁都是极其痛苦的。在面对哀伤的时候,会伴随非常强烈的情绪,比如哭泣,悲伤,孤独,愤怒等。也有很多人试图用忙碌来抵挡,甚至靠酒精来麻醉自己。

悲剧发生后,朱莉的表现异常冷静,这种冷静也带着些许隔离。她无处诉说,甚至没有泪水。接下来她行动力很强的做了很多事情。一是找到律师,卖掉房子,安置好妈妈和园丁。并让律师为她保密。二是找到丈夫遗留下来的乐曲,(朱莉的丈夫是欧洲一位非常有名的作曲家。)然后非常冷漠的把它扔到了垃圾车里碾压。我们知道有时候我们会非常珍惜逝去亲人的物品,因为想继续保留她在我们心里的位置,我们不希望她消失。所以会将物品保留下来睹物思人。但朱莉的这个举动,显然是有意抹去这些回忆。因为她想跟过去告别。

三是和丈夫的助手奥利佛发生了性关系。她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喜欢她。所以她想用性,和另外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的方式来逃脱痛苦。但最后她发现也是无济于事。甚至更加痛苦了。第二天早上离开奥利佛之后,她用力的用手背蹭墙上的石头,都能感受到她内在的那种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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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朱莉这些快速的反应和行动化,我们知道她急不可耐的想要和过去说再见,想要摆脱,想要自由。其实这都属于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很多人因为丧失亲人会激活早年的防御机制。比如退缩到自己的世界,藏起来,更加不能动了。如同影片中朱莉的母亲,她总是和死去的妹妹深深的链接在一起,退回到一个婴儿的状态。始终和妹妹融合在一起,没有办法面对分离。每次朱莉去探望她,她总是将朱莉看作是早已离世的妹妹。电视成为她和外界联系的唯一窗口。

朱莉的母亲是渴望外面多彩的世界的。但是她动不了。而且有意思的是她看的都是蹦极,跳伞这种高强度的活动。这种高空动作和她目前的状态截然相反。看上去是在寻获自由,可以放飞。但其实也是紧紧的被拴在身上的绳子限制住了,并不自由。而朱莉的快速行动化恰恰是和妈妈相反的一种应激反应。当然也是属于朱莉自救的一种方式,因为她太想要逃离这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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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朱莉远离过往的一切,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普通公寓,她舍弃了所有,只带一个简单的一个箱子和一个蓝色风铃。每次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她都是独自去泳池游泳。她在寻求一种什么感觉呢?我们知道,其实在水里漂浮的感觉特别像回到了子宫的感觉。在水里被拥抱被安抚的感觉可以帮助她放松,减压。泳池可以无限包容她在里面哭泣。这些物件,闪着光的蓝色风铃,蓝色透明的水多次在影片中呈现。其实这些都可以带给无望中的朱莉一些希望和疗愈。虽然并不能完全将她带出来。但某种程度上可以发挥这些功能。

后来,朱莉又遇到一个妓女。在朱莉的帮助下,妓女在这栋楼里留了下来。在妓女第一次来到朱莉房间拜访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闪着光的蓝色风铃。她欣喜的说她很喜欢。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链接就是这样的奇妙。两个人喜欢的东西是一样的。那个时候,朱莉其实对这个妓女心生了好感。

再后来,朱莉又遇到一个很有艺术气质的吹笛人,朱莉被他的笛声所吸引,深深的陶醉。而且她看到这个乞丐吹笛人从有钱的女人车上下来。他好像既可以在路边行乞,吹笛子,也可以和有钱女人约会。这让朱莉有些诧异。吹笛人看上去似乎很自由。他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他并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只是喜欢和享受着每一种感觉。他似乎可以来回在不同的世界穿梭,可以驾驭每一种情景。他可以接受身无分文,也可以接受有人喜欢他带他去约会。并没有太多的固着和冲突。那一刻,我们看到的是他的从容。他对这个世界的内在体验是丰富的。所以才能吹的出那样灵动震撼人心的曲子吧。而这种流动的自由的感觉,也正是朱莉想要寻求的感觉。

电影中还有一个场景,是那个弓着腰很艰难的去扔垃圾的老太太。在那一刻,朱莉很享受的闭上眼睛,享受阳光洒在自己脸上的安详与自在。我想那个当下,朱莉也是自由的。而这种自由的感觉是从这个老太太身上捕获到的。虽然走过去很艰难,但是老太太依然非常遵守规则的把垃圾放在该放的地方。她很认真的做着一件属于自己的事情。尽管很难,但一直朝着目标前进,安然的完成着属于她自己的部分。那一瞬间,朱莉也被感染,在老太太身上寻找到她想要的那种感觉。

所以,虽然朱莉这次出行看上去是在逃离痛苦,但在路上依然带给她很多之前不曾有过的体验。她依然在人群中,没有完全脱离关系,而且自从她搬进了公寓,相比之前略大空旷远离市区的庄园,仿佛有了更多的人间烟火气息。狭窄的楼梯,拥挤的空间,还有人与人之间的磨擦,碰撞。但这些对于朱莉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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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丈夫的助手奥利佛费了很多周折找到朱莉,想要邀请她和他一起完成丈夫未完成的乐曲。朱莉开始是抗拒的。我们知道,朱莉的丈夫是欧洲非常出名的作曲家。是一个公众人物。因为丈夫的突然离世,这部作品的创作就戛然而止,实际上是一个未完成的事业。那么也由此创造了一个机会,让我们在生命中寻找可以完成的机会。而如何去完成它,也成为一个人能够活下去的动力。对于奥利佛,尤其是对于朱莉,一定层面上也意味着可以不再逃离,要继续活下去,并将这份事业延续下去。

对于朱莉来讲,其实也是一个从逃离到面对的过程。影片中,朱莉在去找奥利佛和他工作之前,先去疗养院看了一眼妈妈,妈妈仍然盯着电视一动不动。我想朱莉此时已经决定要同妈妈做一个分离。她并没有到房间和妈妈说话,像之前那样希望患有老年痴呆的妈妈认出她。她只是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就离开了。都能感受到她内在燃起的坚定的力量。这个时候,她其实是不太需要妈妈了。

在完成丈夫遗留的曲子的过程中,助手奥利弗与朱莉做了很多尝试,试图揣摩丈夫要表达的意思。比如这里要不要去掉小号,这个地方钢琴再低沉一些。这个地方要不要不用钢琴,改用长笛等等。似乎他们一直在寻找一个出路,但总是差强人意。因为他们一直都是沿着他丈夫想要的那个结果去努力的。但这非常困难。所以,即便朱莉跟丈夫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助手奥利佛看起来也跟随丈夫多年。但依然很难完全依照丈夫过去的方向创作。

如同我们很难真正去体会另外一个人的内在世界一样。最后茱莉与奥利弗开始了独立创作。这也意味着在这个延续创作的过程里,他们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感觉,寻获到自己生命的意义。影片中具体显现在朱莉打电话让奥利弗来拿琴谱。他说不用了,他想了一周了,这个曲子是我的作品。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奇怪和沉重。但确实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你的,而且我要把它公布于世。朱莉沉默片刻说你是对的。通过这次对话,他们达成了一致,同时也进一步促进了他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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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无论对于奥利弗还是朱莉,他们一直作为丈夫的助手存在。所有的光彩都是属于朱莉的丈夫。而他们永远都是躲在幕后的人。随着丈夫的离开,还有这么一个未完成的事业,也激发了奥利弗,他很想继续去完成这样一个伟大的事业。同时我想他也希望从幕后转到台前,希望在自己的生命中获得更多的意义与成就。某种程度上,也是奥利弗推动了朱莉与他一起完成未尽的事业。也使得朱莉不再逃离,敢于面对过往。

对于朱莉,从和丈夫的融合关系中真正分离出来的一个标志性事件,是将房子赠与了丈夫的情人以及情人未出生的孩子。也意味着她以一个更加全面宽广的视角去看待丈夫。真实的丈夫是怎样的?除了曾经是自己的丈夫,女儿的父亲,作为一个真实的个体而言,他是谁?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但朱莉慢慢从对丈夫的依赖,悲伤以及恨里面走出来,将房子赠与丈夫和情人未出世的孩子,也代表了对丈夫生命延续的一份尊重与接纳。而朱莉也通过这个行为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其实到这里,她已经可以从这个抑郁的状态中走出来了。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朱莉最终流下了释然的泪水。之后便开始了和奥利弗全新的生活。

整个影片就是这样,其实从朱莉的成长经历来看,我们知道,朱莉妈妈长久生活在过去的一段悲伤里出不来。无法看到她自己,更加看不到朱莉的存在。妈妈总是和去世的妹妹紧密的连在一起。朱莉显然从小并没有得到妈妈太多的关注和爱。一个从未被满足的人,对情感有着很多的渴求和依赖。所以这部分基本是从丈夫与女儿这里来获得的,生活的意义也大多来自于丈夫和女儿。而很少是从自己的体验中获得。毕竟,著名的丈夫,可爱的女儿,这些在别人眼中都是幸福的。但是随着这一切的失去,朱莉的世界轰然倒塌。因为这种幸福感是建立在别人基础上的,所以朱莉伴随着很多的空虚与痛苦。也正是这个外部事件把她推到了一个关口。使得她不得不去面对,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所在将从别人那里获得的确定和安全感转到自身。这其实是一个长大的过程。

而朱莉一直想要获得的自由,我想她在进行乐曲创作时的那种专注、忘我的状态,何尝不是一种自由?她在音乐创作中寻找到自由,这种自由同吹笛人创作时的自由,弓着腰走路的老太太安然的做着属于自己的事情,所撒发出来的自由感觉是一样的。经过这些,朱莉最终是完成了从抑郁到自由这样一个成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