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骁霏】咨询师的故事(1)

专栏咨询师:徐骁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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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这里,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自身的故事。

我曾经是一个很普通的孩子,虽然自己来说可能有些不够谦虚,但客观来讲,是那种性格坚强理智,自立能力很强,身体健康能跑能跳,除了成绩有点让家里感到不理想以外,其他方面都不需要操心的那种孩子。高考失利后,家里安排我去留学,我便去了意大利读了大学。

事情其实来得很突然,就在去意大利的第四年,五月的某一个很平常的午后,我与室友逛完街以后回到房间躺下。这一躺下,我几乎就再也没能起来。

症状是很杂乱的,不好形容,主要集中在心跳跟呼吸上。那时就算躺在床上一两个小时不动,心率也是持续在每分钟90次上下,稍微起床迈开腿就会超过120,如果敢于冒险走上一两步台阶必然超过150。呼吸则一直在喘,每一口都必须很深,发出明显的吸气的声音,稍微一激动更是气喘如牛,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开始疑惑,为何其他人喘气不发出声音却不会被憋死。这些症状绵延起伏,只要我人是清醒的,没有睡着,就每一秒钟都在持续。超高的心率还伴随着心口难受的感觉,让我从床上起身走去旁边的厕所都必须扶着墙途中休息一两次。

变成这样,课自然是不能去上了。每天躺在床上,除了把平板电脑放在肚子上看看解闷以外(那个时候智能机还没有流行起来,主要还是靠电脑的),基本什么都不能做。吃饭问题也是当时一起住的室友帮忙解决的,自己既没法出门买,也没力气去厨房做什么。

我当医生的母亲千方百计地托人给我送来了治心脏病的药,但吃了以后反而恶化了,便只能作罢。也去了当地的医院看过,一路在车上坐过去,下车以后被搀扶着慢慢走了不到十分钟进了门诊楼,一测血压高达195。不过这个血压只是暂时的,休息了半小时以后便恢复了正常,医院检查了一圈,也没检查出来是什么问题。

后来,我在一个状态稍好的日子被朋友送去了机场,坐着飞机回国,下了飞机以后被我父母找的机场服务人员用轮椅推着的机场,又一路吸着氧气坐车回了济南。

回到家以后,我就开始了各大医院巡回的旅程。省立医院、千佛山医院,还有几个我没记住名字的医院,每一个都去了好几次,一共抽血23管,做了各种化验,做了24小时的跟踪心电图,拍了肺片,甚至连某种测脑波的检查都做过了。结果来讲,一切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除了显示我的心率有些过快以外完全没有其他问题,但要诊断为心率过快必须静止时超过每分钟120次,我又还达不到这么高的数值。

印象很深刻的一次检查是去见我母亲的一位大学同学,心脏科的专家。他给我诊断了一阵,然后以极为轻松的语气说,没事,哪有事,就是年轻人想太多了,睡一觉就好了。我记得我的情绪是极为愤怒的。已经超过两个月以上每一秒钟都那么难受,你跟我说睡一觉就好了?但是没有什么人理解我的愤怒。

检查的日子又持续了两个多星期,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期间有人也怀疑是因为压力,但我自己感到倒下之前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压力,所以并不承认这种说法。加上我母亲在网上查了查,怀疑我是不是癔症。也就是说,怀疑我是为了吸引周围人的注意而故意去表现一些什么症状之类的东西。这种怀疑也同样让我感到愤怒,我感到我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在检查中住过几天医院,主要都是我母亲陪着我的。父亲某日托我母亲传话说想要见我,我拒绝了。他并不是一个很糟的父亲,但是有些过度严厉,让我很是有些惧怕,很多时候就不愿见他,更不愿单独待在一起。母亲没有放弃,她第二次试图说服我,用更温柔的语气说:“你爸只是想来看看你,又不会对你发火,只是表达一下关心而已。”道理我都懂,但我依旧感到很难受,我第二次拒绝了。就在我妈妈第三次试图劝说我允许我父亲来的时候,我整个人的情绪完全崩溃了,当着病房里那么多人的面开始又哭又叫,几乎哭到抽搐,完全停不下来。甚至都惊动了在值班室的主治医师,她来了以后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哭到停不下来?怎么可能?”回头就问我母亲“是不是这个孩子太不坚强太任性”。这个疑问当然又让我很受伤。事后想想,这段时期我的情绪已经开始变得敏感,起伏也变得很剧烈。

当然,现在的我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症状属于神经症的一种,是由过大的压力导致的躯体化症状,表现形式是自律神经系统的失调。但当时,看过了无数医生,并没有一个人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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